山海经同人系列•武罗篇
叁
罗下山后来到的第一座城，位于青要山向南五十里。此城地处敖岸山与青要山之间，名字便各取了此二山中的一字，曰青岸城。
青岸城中民众尚且安居，街上行人形态各异，人面蛇身者，鸟翼长喙者，马面人身者，该是来自四海八荒的钟灵毓秀之地，却不知为何皆面带忧色。偶有流浪之人缩在屋檐下，盯着过路的罗，神色紧张。
罗欲问路，却无一人敢让他近身。他无奈，只身于石板上缓行，望见积水潭中倒映出的自己。
清俊朗逸，目明齿洁，果然与那白衣人待得久了，也生出些仙风道骨来。手中长剑似有流光环绕，皎洁而不失威严。
身后有脚步由远及近，一位老妇人拄杖而来。
“侬，侬自何处来，又往何处去？”
“吾去寻吾重要之人。婆婆，可否告知，为何人皆惧我？”
老妇人以杖击剑，缓缓摇头。“非也。他们不是惧怕你，而是惧怕这剑。”
罗不解。老妇人弯下腰，努力睁大浑浊双目，辨别剑上雪纹。
“此乃……天帝之剑。我绝不会认错。”
“天……帝？”
“是了。天帝是主宰洪荒万物的神，震八方而威四海，不过，现在他有大麻烦了……”
老妇人掩面叹息，罗单膝跪于地，握住老妇人皲裂干涸的手，神色焦灼。
“婆婆，求你指引，吾去何方能找到天帝？”
老妇人抬杖而向西，指向青黑阴霾的那一片天际。
“往西去吧……迎着逆流的江海，背向明日的朝阳，追随黑暗与凛冽，路过惊惶的人群，你会见到西海之上，极深极暗的长夜。天帝就在那里，守护我们的最后一方净土。”
长风飒飒，冷雨微微，不远处蓦然响起钟鸣，罗放开老妇人的手，退半步，再拜之。
“晚辈武罗，多谢婆婆指引。待吾归来，必报答之。”
罗一路向西，走过寒暑与冬夏，淌过泥沼与血河，越来越暗，越来越冷。疾风骤雨电闪雷鸣，这片大陆已与他初入青要山时截然不同。草木凋零，暗无天日，火光吞噬着最后的稻谷，生灵与生灵相互厮杀，神州大地已变为长者口中惩凶罚恶的十方炼狱。
原来这就是山下的世界。是夋不让他触碰的邪与恶。
西海之上，阴风呼号。
罗一眼就望见了夋。他未着白衣，更没有披着墨色大氅，而是着一身玄铁战甲，闭目盘坐在波涛之上。数种兵器悬于他身旁，弓，矛，斧，戟……唯独不见长剑。十个太阳与十二个月亮分别环绕在另外两位神身侧，她们一左一右立于夋的身后，三人正合力撑起连天通海的屏障。
屏障后，是数不尽的生灵在奋力攻而破之。无翼者举着三叉戟在海中浮沉，有翼者持长弓射出火箭，更有甚者以身作桥，供他人挥着各类兵器呼啸而过。透明微亮的屏障渐渐碎出细小的裂纹。
夋抬臂，复又注入一道神力，铠甲下洒出一道鲜红，洋洋洒洒坠入西海如墨一般的渊潮。
罗抹去眸中水汽，逐渐看清夋苍白的面庞与铠甲上无数的伤痕。恰逢海水怒吼，卷起巨浪拍于岩岸，激起万千水花溅在罗的眼睫，又顺着他的美目蜿蜒而下。
不仔细看，还以为罗流了泪。
在遥远的海天相接处，立着四只上古凶兽。它们在混沌中悠哉悠哉，不时欢腾雀跃，仿佛已经提前唱起了胜利的歌谣。
罗红了眼，举剑欲刺之，提气想要穿越西海，未及一半，就被海面上持长弓的翼人一箭贯穿腰腹。他痛呼，一直紧闭双目的夋这时突然睁开眼，向着罗所在的地方，射来一道光辉。
翼人被击落，漂浮海面之上。罗仔细瞧那些进攻者，忽然大惊失色。
那人头攒动之处，密密麻麻的，竟都是神州大地的子民！是数不清的被蛊惑，被驱使的凡人！
——原来，这就是夋只守不攻的原因。
罗回到此岸，收起雪锋，抬臂遥对长夜，召出玉笛。
从没有哪一次，罗会在吹奏时，颤抖了指节。
他闭上双眼，不忍再看西海之上惨烈的厮杀与争斗。清音彻骨而过，如当头冷风，激人清醒。此地无百鸟，却有鸟类的近亲翼人。他们最先受到感染，放下长弓，脸上浮现出疑惑呆滞的神情。
四凶兽见势不对，便祭出法器，加深控制之力。魔音贯耳，翼人们重新疯癫激狂，甚至开始自相残杀。
罗将自身所有灵力汇于气息，吹出的笛声有通天之响，却始终道高一尺，魔高一丈。他一次又一次地拔高曲调，妄想盖过魔音，翠玉笛却承不住如此猛烈的吹法，终是爆裂而陨，化作漫天莹尘散落西海。
罗眦目欲裂，迸开外袍，露出炫目豹纹，一声呜呼悲鸣。
他跃至半空，以齿化笛，以舌奏乐，祭生命之力演绎，一曲既出，八荒沉寂。凡人们逐渐平静下来，面面相觑。而彼岸的凶兽无论如何催动法器，发出的魔音人们也充耳不闻了。
说时迟那时快，天帝自兵器法阵中呼啸而出，携利器直指四大凶兽，在海上掀起腥风血雨，大杀四方。
后来之事，罗便记不太清了。
他脑中对于那场战事最后的印象，是夋携眸中万千星辰向他而来。他的身体不知被谁温柔托起，便如风一般轻盈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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